「悉听尊便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叶明夷的连连发问如同咄咄人般让人窒息，最后气一转的话中既透漏着对怕事者的讥讽，又饱了对世的鄙夷——在儒学昌盛的玄武王朝，人人都受着＇以仁安人，以义正我＇的教化，九代以来更是奉行「忠孝治国」，但她所倾诉的人却无一例外地选择了明哲保——其中甚至包了她的生父亲——反倒使我这个多闲事的「初生犊」

        我苦涩地笑：「叶姑娘，我能把这个当成赞赏吗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叶明夷如此不近人甚至六亲不认的一番话，无疑是幼时所见人间悲凉所致，生而宿慧却横遭恶祸对她造成了毁灭的冲击。

        百岁先祖被人敲骨髓般利用、卸磨杀驴般戗害，后世孙竟然还要帮罪魁祸首、始作俑者开罪脱责，简直天之大稽，但此时此刻，我只觉到了无尽的荒唐与悲凉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常言，哀莫大于心死，这番无动于衷其实更加证明，她所经历的悲痛绝非一般人可以想象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德化七年，德臻皇帝除掉了蔡渊，一众党羽皆被一网打尽、论罪受罚，寇隐更是被午门斩首，血海深仇成了无之债。只是寇隐到死也没招供矫制、献祥瑞之事，他的妻儿女虽受牵连而被充军放，但好歹保住了命，不似我叶家，几近家破人亡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除了猝然在我中听到百岁城时了不齿，她在讲述五世祖悲惨遭遇时冷静得像冰山雪海，似乎只是一个薄寡的旁观者。

任，叶家就此没落。

        的一个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言至于此，我又皱眉疑惑：「叶姑娘，如此隐秘的事，你就这么轻易地告诉我了？」

        成了「最不正常」

        叶明夷说到此便闭不言，冷冷地看着我，凤目霜，毫无期待。

        「话虽如此，我叶家也算是自恶果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叶明夷倒是看得开，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，「而且就算你能皇帝那里去申冤叫屈，也未必就有用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这隐秘而黑暗的与为常人所知的光鲜亮丽、歌功颂德的祥瑞说辞大相径庭，甚至是阴阳两极。

        叶明夷却冷笑一声：「五世祖死的时候，我可是由衷地为他兴——若非我当时年幼力微，第一次那小楼里我便帮他解脱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冷丽女冠竟似有恃无恐地：「告诉你又如何？即使你敢冒天之大不韪，将此事告诉别人，但又有谁信？就算有人对你无任笃信，但面对这泼天祸事，又有几人敢拿家命开玩笑？只怕是听完就恨不得退避三舍、耳聋失聪，正如当年我把这件事告诉父亲，他以父跪、以抢地，求我不要再说这＇胡言乱语＇——但不得不说，在诸多知人中，你是最＇不正常＇的一个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积德行善、乐善好施的老者成了奸相党羽东山再起的资本，行将就木、不省人事的祖辈受尽了非人的折磨，被人活活掐死竟然比续命吊气时更加面，简直匪夷所思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听完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想，竟然脑了一般说了句：「节哀顺变……」

        叶明夷不置可否，冷血无的打击随之而来，「但也仅此而已了，即使你敢仗义执言，到县衙为叶家喊冤叫屈，恐怕会陷囹圄、死在牢狱中——当年祥瑞之事，除了寇隐，白县大小官员书吏中也不乏同谋，他们有的已经升官发财、居庙堂，有的仍旧扎城中、经营势力；更何况我叶家虽然是一念之差，被寇隐花言巧语诱骗彀，但从那一刻起便犯了欺君罔上、抄家灭门的不赦之罪，与这帮豺狼恶豹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，因此无论谁要来揭发背后真相，我叶家都会第一个来反对，都会昧着良心帮寇隐等人瞒天过海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