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说乡人鲁无文所在多有，但相貌、应对皆如此不善的堂倌实属罕见。如非庄人天生胆横，便是跑堂对熟客有另一副全然不同的和善面目，以这般蛮无礼，谁来饮茶沽酒？

        独孤寂怪一翻：“这会儿你又熟了？”满不在乎地拎着阿雪，大步而去，经过止桩时一脚一个，踩得桩直没地，与铺地的石板相齐，仿佛不是实的土地，而是烧的膏脂一类。

        黑瘦脸横的跑堂笑肉不笑的，咧嘴：“说就坐一会儿，要白酒两斤，熟肉斤半。”乒乒砰砰甩凳上桌，倒像他才是东家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记得是这边。”贝云瑚跃辕座，笑指止桩。“往前走是一片广场，四角均为店铺。庄喜丧、建醮、扮戏文什么的，都在广场边的老樗树，日常也有酒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要傻到让本侯在此地大开杀戒，以致无家可回，可怨不得我。”贝云瑚摇：“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。”吁的一声勒缰止辔，回掀帘，对车三人正：“这庄里的许多事我都不明白，就算你们问我，我也答不上。要往龙庭山，就只能继续向前，要不退村，咱们再绕远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不嫁了，回来同太爷说一声。方掌柜近日可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僵持之间，贝云瑚、梁燕贞接连座，后一人掀帘而，手里捧著竹蒸箧，随气飘面香。那人须发灰白，微佝，一掌柜装束，见外坐满一桌，不禁错愕：“怎……怎地又有客人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个跑堂模样的中年人抹著桌，见独孤寂走近，巾帕往肩上一搭，却未迎将来，拎了条板凳倒扣桌，这是明摆着谢客了。“这位大爷，您是外乡人吧？真不巧，庄里晚上要打醮祭神，小店过午便不待客。若不嫌麻烦，庄沿着路再走几里，还有几人家能落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被称作“方掌柜”的老人面灰败，张嘴却吐不字句，颤抖。独孤寂笑：“掌柜的且先坐会儿，我怕你要晕。”也不见抬肩挪臂，方掌柜一，忽与独孤寂并肩而坐，比邻的梁燕贞将双枪包袱置于桌，簌簌发抖的老人被夹在二人当中，仿佛失足卡栅栏的羸瘦老狗。

        长街尽豁然一开，果然是片宽敞的铺石广场。

        落桩上锁的俩瘸是先一愣，其中一人“哇”的一声倒在地，连带爬地窜小巷，转去得无影无踪，简直比耗还利落；另一人却咧开嘴，呜噜噜地鼓掌喝采，傻笑不绝，独孤寂才发现他只有半截，不仅又跛又哑，怕还是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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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独孤寂索不舖里，伸勾过长板凳，径于舖外落座，随手将小阿雪放于一侧，举袖揩几，掀杯取筷，就著四边桌沿摆布好四人份，涎脸笑：“不落脚不落脚，喝完便走。有啥酒先上两斤，若有熟肉，也来斤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渴死老啦！偌大庄，哪有酒卖？”

        独孤寂本劝解，梁燕贞没好气的挥开。十七爷摸摸鼻，上打量丑新娘半晌，忽然一笑。“你既不怕，我怕甚来？本侯倒要看看，有哪条路是我独孤寂走不得。”拎起成摞的珊瑚金链，将阿雪往胁腋一夹，无声无息掠车，扭四顾，扯开嗓门哇哇大叫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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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独孤寂刮著冒青髭的巴，冷笑：

        丑新娘笑了笑，一派淡然。

        诚如贝云瑚所说，广场的四角都是店铺，一是布庄，一是兼卖日常杂的寄附舖，另一间早早便闭门歇息，不知的什么营生。至于老樗树旁却是间茶酒舖，从后厨的隔帘看来，亦供应吃一类，只是黑黝黝的不见红光，余烟袅然，似已灭火熄炭。

        老掌柜吓了一大，没敢多说，忙不迭地迎舖来，对独孤寂连赔不是，又说一回今晚庄里打醮、不敢待客云云；说著说著突然一怔，目光瞟向对桌，仿佛难以置信，片刻失声：“二！您……您怎么回来了？”倒一凉气，却是对贝云瑚说。

        梁燕贞刀眉一轩，切齿：“你耍什么花样？说来是你，要走也是你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合计三斤半的酒肉，够四人喝一宿了，“喝完便走”云云，恁谁来听都知是放屁。那跑堂的开嘴呵呵，面上却无笑意，左颊畔一颗生著稀疏的大痣不住动着，眉之间压满乌翳，继续将长凳倒置桌，铁了心要打烊。

        追赶上来的梁燕贞脸微青，这已非怪异，而是有些碜人了。哪来这么个阴阳怪气的地方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猜那堂倌是盗匪……”梁燕贞见他吓掉了三魂六魄，心中不忍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