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·仲夏日之梦  （二）

        即使是白天，公寓的楼dao也显得十分昏暗。

        二楼和三楼的拐角chu1，一只烧得脏兮兮的白炽灯挂在墙ding上，使他打心底里生chu一种奇异的别扭gan。他没想到在这个时代还能看到如此古老的wu件。而这种古老，又跟古董古画、历史建筑之类的古老截然不同。这是一种穷困潦倒，暮气沉沉，应该被时代和社会共同抛弃的古老。

        实际上，当他从外tou看到那些像小格zi一样密密排列着的公寓房时，这种古老的gan觉便油然而生。别的不说，这栋公寓甚至老得连电梯都装不上。他一路跟随着那个陌生女孩的脚步，抓住油漆斑驳的铁栏杆，一步一步地往楼梯上爬。她原本想搀扶住他，可是他这会极度厌恶一切会散发chure量的东西，尤其是人的肌肤，所以，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她的帮助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不可否认的是，在jinru这条老朽阴沉的楼dao以后，尽guan远远称不上惬意，但他确实得到了阴凉。他在上楼的途中碰上几间门hu大敞的人家，短短一瞥，已经能瞧见里tou难民似的租客和他们难民似的生活。渐渐地，他产生chu疑心，疑心这女孩到底是什么人？她是难民的女儿？还是劳工的女儿？总之肯定是穷苦人家chushen，甚至可能是穷人中的穷人。否则，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？

        他很快就联想到由贫穷衍生chu的各种各样的罪恶。他开始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轻信她，更加不该轻率地走到这种地方来，万一她，或者她和她的团伙，在前tou设xia埋伏，只待房门一开，里tou就蹿chu一伙早有预谋的绑架犯，那么他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女孩始终一言不发，除开偶尔回眸看看他能不能跟上来，其余的时间就只是闷着tou，一个劲儿地往前走。他又不禁想到其实现在离开还来得及，完全来得及。他记得来时的路线：天井，街dao，十字路kou的shui果商店，他可以一kou气跑回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。然而——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就像她一个劲儿地往前走着似的，他也始终一个劲儿地跟在她的shen后。为什么不离开？他想不通自己的行为。他中暑的tou脑似乎陷ru了某种奇怪的漩涡，就像迷途的H?nsel，在荒寂无人的森林里陡然发现一座致命的糖果屋，多么恐怖。他分明gan受到威胁却怎么也停不xia向前的脚步，到底为什么……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？这女孩，难dao真是糖果屋里的女巫？来自东方的女巫，她可能使了什么诡异的巫术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荒唐，荒唐！他在心中斥骂自己。他一年的教育费用gao达三十万欧元，竟然还会相信这种愚民的歪理邪说。

        伴随着这些被害妄想般的纷思杂绪，他终于还是跟随女孩走jin她的住所。门旋开以后，没有他疑心的绑架犯，更没有想象中的刀枪棍棒，有的就只是在楼xia看过的同样窄小的客厅。实际上，屋zi里的温度并不比外tou凉shuang多少，不过它看上去显得很凉shuang，大约是因为家ju很少而又收拾得很整洁的缘故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把他领jin厨房，其实原本是要领jin卫生间，不过他实在是等不及了，看到厨房的洗手池就跟荒岛上的落难者看到搜救船一般——不顾一切地扑将上去，一把就拧开了shui龙tou。

        带着暑re的自来shui哗啦啦地liu泻chu来，像清泉一般dang涤着他的心魂。他对着shuiliu尽qing地喝了个痛快，同时也洗gan1净手和脸。这会儿，中暑的难受劲终于开始有消退的迹象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用纸巾cagan1脸上的shui，也是她拿来的纸巾，然后回到客厅里，不guan不顾地一tou栽倒在沙发上。过了一两分钟，回过神来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地缺少礼貌。然而，房zi的主人似乎并不介意。不仅不介意，还凭着那副瘦弱的shenti从房间里搬chu一台落地扇。她将风扇tou对着他打开。他的tou发和脖颈都还湿着shui，所以，风chui来的时候gan到尤其凉shuang。而这种凉shuang也将tou脑中的思绪一扫而空。他渐次冷静xia来，心境也平和许多。这会儿，他不再焦躁，不再多疑，也不再愤世嫉俗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没有停止忙碌，而是继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