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意识地躲开她的手,问她那是什么东西。她听懂了,但是又答不上来,只好将手背伸到自己的鼻尖
,示范
地嗅了嗅。
祖父的德语虽然很好,不过跟他或父亲总是刻意地使用华语交谈。他看不懂那些方块似的中国字,但是听说没有问题。
至少,她的华语听起来要比德语顺耳。她将手背递到他的面前,而他也主动凑近过去,近到险些碰着她的手指。其实那个时候,他的目光并非聚焦于她手背上薄薄的肌肤或是肌肤底发青的血
。他只是看着接在手腕后
的细弱的手臂,一直延伸上去,直到消失在短短的袖
里。那条手臂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
觉。尽
上
附着一层细细的茸
,然而,他却觉得手臂就像陶瓷一样,洁白、
净、光
。他甚至想将手掌放上去,看看是不是真的跟陶瓷一样凉快。
恰好风扇将摆过来,将她被汗
濡湿的碎发悉数
开。笑容就那么在幼
的脸庞上舒展开来。那一瞬间,她整个人就像苔蕨舒开蜷曲的芽尖,不再寒酸瘦弱,反倒显得生气
的了。他仍然搞不懂她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很凉快,应该说她的面容,她的神态,还有她的笑容,全
都让他
到十分惬意。
他觉得她就像自己想象中的中国人。
总之,他还是闻了她涂在手背上的药。霎时间,一
刺鼻的清凉直冲脑门。他毫无准备,连着打了好几个
嚏。这在她的
中似乎成了一种逗乐,她看着他,忍俊不禁地笑了
来。那是善意的取笑,同时也带有另外一层
义,即是对他的恢复松了一
气。
在这以前,他一直以为自己没有见过真正的中国人。祖父曾经是个中国人,不过他实在是太老了,他更想知年轻的中国人是个什么模样。这模样并不是指外表,而是一种
觉。当然,首先他就不觉得自己是个中国人或者像个中国人——既不算中国人,也不算德国人,两
都挨不着。不仅是他,学校里的那些中国面孔,无论是否还保留着原本的国籍,给他的
觉也跟想象中的中国人迥然不同。甚至就连那些从小在中国土生土长的交换生,只要一沾染上这边的空气,也都好像变了一个味
,变得
衷于刺激,
衷于自我表现,变得跟这边的学生也没什么两样了。
她再度了示范,好像为了使他相信她的药
没什么危害似的。
说来或许有些幼稚,在他最初的想象当中,中国人就该像祖父收藏的那些绢画一样,宁谧、敛、永远蒙着一层神秘的面纱,隐隐约约地看不真切。这些都是一厢
愿的想法。但凡是活生生的人,总要千奇百怪,不可能都照着一个印象去发展,更不可能像画一样,永远带着
。也正因如此,他不愿真的到中国去,真的回到祖父反复提及的故乡。因为他知
一旦看了,那些古画留给他的神妙印象就会彻底破灭,被腌臜乏味的现实所吞没。其实,早在看到餐馆和医院里那些并不
面的华人劳工时,他的幻想就已经破灭过一次。大约也是从那个时候起,他在潜意识里就开始介意起自己
上的华人血统,无论他知
这么想有多么可笑。
听到自己突然吐一句华语,她显得万分惊讶。他把玻璃瓶放回到茶几上,盯着她惊讶的面庞继续说
:
“你可以跟我说华语,我听得懂。”
他当然不可能照她比划的去,不过,倒也没有直接拒绝。他将那个玻璃瓶
在手上观察了一会,瓶
上贴着大概是名称或者说明书之类的东西。他读不懂意思,不过可以肯定那是汉字。
“这是消暑的药。像这样闻,很凉快……”
她真的是女巫。不过,是好的那一种。
从茶几的屉里翻
一只小巧的玻璃瓶。瓶
大概有拇指那么长,里
装着一种绿得瘆人的
,很像女巫的
药。接着,她把瓶盖旋开,不知有什么意图,但是光看颜
,他就觉得很有些不对劲。她把那
滴了一些到手背上,想送到他的面前。
“你是中国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