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他孝敬,五百两已是尽了心意了。
“维那,”金棠敬称那guan事和尚,“请屠大人去我常用的禅堂,找几个会说话的好孩zi陪着,吃杯re茶。”
他这是好话,话里却不是好意,屠钥的脸青一阵白一阵,一咬牙,拂袖便走,这时候香客里贸然有人嚷chu一句:“那盘上托的不是银zi,是老百姓的矮梨树!”
屠钥陡地站住,在场的人和他一样,都瞠目结she2,屠钥转shen去看,众人侧目盯着一个青年,gao个zi,斯文面孔,是北京来的谢一鹭。
谢一鹭神se坦然,旁边的屈凤却吓坏了,甚至不敢伸手拉一拉他,石阶ding上,阮钿大张着嘴,缓缓站起来,正要放几句狠话,门里传chu一把纤细得近乎缥缈的声音,冷冷说dao:“开门。”
诵经声停了,朱红的柳叶格殿门单开一扇,阳光投jin晦暗的大雄宝殿,照亮了佛前一块方寸之地,那里附shen跪着一个人,窄袖白袍,扭tou看着殿外,tou上是熠熠的金灯香火,和释迦牟尼佛不动不破的慈悲容颜。
谢一鹭瞬间哑然,这人有一gu气韵,和石阶上那队气势汹汹的净军无关,和铜盘里那堆gaogao搭起的银zi也无关,不是位gao权重的霸气,而是沉淀到骨zi里的从容。
这是廖吉祥吗?谢一鹭诧异,和郑铣太不一样,郑铣浑shen透着奢靡煊赫的人间烟火,他却冷冷清清,若不是鬼,便是仙了。
一个大个zi弯腰去托廖吉祥的手,谢一鹭认得,是亦失哈,他小心翼翼把姓廖的从蒲团上挽起来,这位大珰是真的瘦削,那tingba蕴藉的样zi本该是一竿竹、一支枪的,可稍一迈步,便叫人失望了——他走起路来一脚深一脚浅,是个跛zi。
“督公!”所有穿白的宦官都跪倒,跪得很低很齐,训练有素的步调不是织造太监该有的,比镇守军有过之而无不及。
廖吉祥瘸的是左tui,像是膝盖坏了,受不得力,亦失哈紧紧护着,仿佛护着一位jiao小jie,谢一鹭惊讶于他的shen量,那一捻细腰,似乎一只手就能握住,一只手也能折断,他dai麒麟补zi,窄小的脸孔雪片似地白,五官极浅淡。
人没到跟前,谢一鹭已经闻到一缕似有若无的檀香,chun风挟着,又掺了草叶味,仔细辨认的话,还有甜甜的niu乳气息。
亦失哈紧着步zi把人搀xia来,因为站在阶上,廖吉祥居gao临xia,那yan是玲珑yan,薄薄的双yanpi,嘴唇是菩萨像上常见的,谈不上mei,但着实丰run,他沉静地把谢一鹭瞧着,问:“什么名字?”
谢一鹭从没这么近地和权贵对视,不禁看得chu神。
“问你叫什么。”亦失哈cui促,谢一鹭两颊一红,磕磕绊绊报上姓名,廖吉祥寡淡的脸上没有表qing,金棠、阮钿、张彩、阿留,都一眨不眨地盯着他,等着他吩咐。
“阮钿,”最终,廖吉祥一偏tou,dian中了这个安南人,“记住了吗?”
阮钿的表qing怎么形容呢,像是在外tou斗惯了的恶犬到主人面前louchu肚pi,撒着huan地摇尾巴:“记住了!”
廖吉祥咳了咳,扣住亦失哈的手,阿留一yan看见,立即xia去替他开路,老百姓躲瘟神似地把路让chu来,亦失哈在石阶上蹲xia,托一片羽mao那样把廖吉祥驮到了背上。
织造局的人分批退去,过小山门的香客们叽叽喳喳议论,一片谩骂声里,谢一鹭听屈凤说:“这两天你别chu门了。”
“不至于吧,”他qiang自笑笑,有意表现得洒脱,“大不了把我再贬到辽东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