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连现在，他也还是在这种事。值得庆幸的是，这是最后一次了。

手臂的肤上传来某种丝状纠缠的。垂眸看去，是一绺掉落的金发。他的发失去了往日的泽，但还是很漂亮。

他有些怜惜地打理了一垂在肩畔的发梢。这个动作，令他回忆起自己少年时代的禅：“我这么漂亮，我才不能死呢！”

有一霎，某个旧日场景宛如一片树叶，从记忆的枝掉落，翩翩飞他的脑海。

薛垣摇摇，把这个场景赶了脑海。他不想让自己怀着伤退场。

估算一时间差不多了，他打开通讯，想问问祁涟现在到了哪里。

那时候，每次跟弟弟打游戏，他都以这个理由堂而皇之地缩在弟弟的角后面，让弟弟去扛怪，他只补刀和捡装备。

「……莱因哈特和红发少年从外面玩累了归来的时候，总会被赶那间狭窄的浴室。当他们闹着洗完，从浴室一来，就被浴巾紧紧包裹起来。古旧的桌上飘散巧克力的香味。」

薛垣气急败坏打开通讯频，连声呼叫祁涟：“你在

是少将。以他的年纪晋升技术少校，可以算是极为风光的了。唉唉，“联舰队首席技术官薛垣少校”，听起来多么酷炫，可惜已然无缘实现了。

薛垣打开作界面，想校准航线。荧幕上却只有一个大大的红“LOCK”在闪烁：作系统被锁定了，他没有权限更改任何设置。

说到底，他的确是自私的。一次次恋无果，个中缘由他心底最清楚不过：他不允许对方看到自己不那么漂亮的一面。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是完的，就像开屏的公孔雀，只能以光鲜亮丽的正面示人，转过去就会被人瞧见难看的屁。所以他总是在对方最迷恋他的时候而去，让自己化为对方心里永恒的念忆。

回顾自己不算长的人生，他说不上自己究竟是个怎样的人。他觉得自己肯定不算坏，但也够不上善良。在“他人的命运”与“自己的心”之间，他永远倾向于服从后者。譬如他从莫斯科带来的那个也叫米沙的孤儿，若他早一些想办法带他走，那孩完全可以在舰队过上相对正常的生活，而不是躲在阴暗仄的舱里，经受数年“墙中人”的悲惨煎熬。他或许是救了那孩的命，却也在某种程度上损毁了对方的人生。

瞥了一仪表盘，他发觉事有些不对：他好像偏离了航线。

突然之间，他明白发生了什么。这段日里，他沉溺于祁涟的，却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：祁涟可以直接通过神经脉冲控制作系统。

太空里没有方向，很难通过肉辨识自己的位置。但仪表的数值告诉他，恒星的引力在衰减。这表明他并非朝着太阳的方向飞行，恰恰相反，他正在远离太阳。

导航系统问题了？航线是他亲手设置的，不应该会错。

真是个任而不负责的哥哥啊。可是，那样的时光，真的很快乐。

初夏的午后，空气里有玫瑰花和咖啡的香味。豁牙的弟弟抱着一大桶巧克力冰淇淋，盘坐在麻将块竹席上；他捧着一本书倚在临窗的床，给弟弟念一段文字：

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，薛垣倏尔失笑。都到这个时候了，他最在意的居然还是风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