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贴着哥哥的脖子，任碎发在脸颊上扫来扫去，收着他的热量。渐渐失去意识，不清楚哥哥背着她走了多久，不知最后究竟到了什么地方。

        早说了不要带她一起。

        可能确实应该继续往下走。

        低一看，果然瞧见她的哥哥孤站在楼下。

        冷光一闪即逝，所有信息的扫描、读取与检查，也尽数完成。

        空间晃了一瞬间。跟风过的感觉不一样，空间发生颤动时，是没有任何动静的，但就是会感觉发生了某种变化，肤汗倒立，后背发凉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有勇气直视他烈焰般的金瞳，仔细观察，会发现这双眼睛正泛着猩红的寒光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本又小又怕疼的小犄角长长了，像两小天线一样竖在上，从两节长成了九节。

        往日在太子府，她是赤脚高坐于恶龙巨首之上的小殿下，是摆在暗影橱窗里的娃娃，受着仰望与供奉。她这双，很少落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们现在在深渊第十二层，这里属于上层位面。”哥哥跟着蹲下，“振作点，这里并不安全，在这里停下来的话，就很难再往前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肤密布裂痕，就像是那些破碎的人偶。千万不可见的冰刺，沿着伤痕扎进躯，要将她钉死在原地。钻心的疼痛，顺着这些错综的深色血线蔓延全。哥哥还没碰她，她就要碎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深渊妖气磅礴，她难以承受，只能待在结界里，哪也去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常驻深渊后，纸鬼白常说他现在很痛快，早就应该过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傍晚，她孤零零地歪在阳台上的摇椅里，风看书，仿佛提前六十年，步入退休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哪怕是缩于恶龙的防御罩里，亦于事无补。若不待在他边，她只会更痛苦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后面的路，全是哥哥背着她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掉。”他看着她，重新低下：“包括我嘴里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越往下，深渊之力就越强悍。专克光明生物。

        就算被遗弃在这个地方，也无人知晓，无人怜悯。不过能够死在第二个家乡，也很不错。她很困，想睡觉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龙血，是一剂强效补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低盯着地上厚厚的积雪，哆嗦着沉默不语，视线模糊，天与地化成一个旋转着的巨大白色幕布。天色极暗，却又只能看见一片白。

        快及格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风雪声中似乎传来了两声清冷的‘张嘴’。但是她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睛也不是纯金色的，被诡异的红色染成了又脏又浑浊的琥珀色。不开玩笑――最近她看东西都清楚了不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妖气虽然灼人，却也激发了她血脉中原本非常稀薄的恶魔之力。不再长期浸泡于世界树金灿灿的光明魔力网中之后，如今她的好了很多，看起来也更像恶魔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只好假装不知他正杀得爽，努力当真。

        据说是因为什么深渊之力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世界树那几年魔角是完全不长的，被圣洁的位面气息压得死死的，不咋敢冒，还成天发疼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走不动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执意带着她这个累赘，这条龙应该也很难继续前行。

        往日那种阴郁而黑鸷的神情渐渐少见，取而代之的是爽朗和得意，但超越年龄的狠厉和算计还是一如既往。

        栏杆上的乌鸦振翅飞走，羽乱舞

        虽然无论是作为臣民，晚辈，朋友，这条龙都很失败。但作为她的哥哥的话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周围巨大的风声消失了一瞬。血腥味，以及微苦的草药味蔓延开来，充盈的魔力化入五脏六腑。

        耳朵里回着奇怪的噪音，心极快，几乎要飞出膛。极致的寒意渗入骨髓，冷得她分不清这些冰雪究竟是从外界入侵的，还是自发从内散出去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年，她暂住在某一层的妖怪公馆。哥哥说他会想办法到达深渊最后一层，无论这途中必须消灭什么。理由是那里最适合她养病。

        男孩披着斗篷，脸和都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中，气息收敛得很干净，感受不到一丝魔力波动。

。不知走了多久，她摆烂了。蹲下，死活不肯再走。

        光看外表，没有任何压迫感，仿佛弱小的凡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嘴被冰凉的柔蹭开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抬起手准备拭，忽而一顿，视线回到她脸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估计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，他缓缓摘下兜帽，抬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又能够看清东西了。面前的男孩肤苍白，抬起来时，嘴角牵着淌而下的殷红。

        **

        阴影一寸寸退去，银发尖耳的男孩白皙的面庞一寸寸浮现。是非常平静的神色。视线交汇，他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说不清是警惕还是怀疑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