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将军？”夜枭唤他，上前一步。

        两句话将他的选择划掉，为了他的同意找了一个台阶。这样的话其实几乎从未现过，无论是早年征战四平大陆还是后来坐镇云蝠中枢，闲时夜凌云力充沛无需来人为他分忧，忙时夜凌云则决不能第一个倒。例外是哪一次？夜凌云不记得，他沉默片晌：“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夜凌云颔首阖眸，凝神谛听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太长了，夜凌云心想，紧接着过了几步，大殿便现在他的前。他笑了一声，穿过了森严的殿宇。

        了殿，或蓝或紫的极光贴着远方的山脉般起落，青月终于不再是窄细一条，月轮如镜新磨，在极光里晕开碧的影。遍布整个天空的星终于不再被淹没光辉，冷漠地闪烁。猎猎风声打着云蝠的旗帜，警戒的光自哨塔投向四面八方，着程序扫过荒原与岩石，巡逻的士兵换班，脚步声踏在岩地上轻微而整齐划一，隐隐有交谈声，悬浮的诸塔上不时有灯光熄灭，文员和士兵都即将结束这一日的工作。

        一前一后，后的脚步声逐渐和他的趋于一致，面前的幽廊则比现实中的深长。灯光倒是足够明亮，把两个人的影照七对八对，有时候角度凑巧，映在墙上像是肩并肩。

        十万年，他知他的这位副将虽然算不上天才，却也胜过于常人，尤其对人心拿得极为准确——十万年不足以让夜枭明白自己的为人么？他当然明白的。鲸鲨王私揶揄他：“夜凌云这脾气越来越大，有一半要怪他的副将。”这话兜兜转转最后传到他耳朵里，比他提前一个知的人是夜枭。“不，狮王殿，”那位被一同笑话的副将神认真，甚至对狮王一个打断的不敬手势，“我想这里有些误会。我不知这句话的始作俑者对将军有什么误解，但我猜应该是他没有达到将军的标准。实际上他如果足够了解我们的将军，是不会说这种话的。”夜凌云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，于是走向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凌云忽然觉得疲倦。睫一颤，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柄，他迟疑着喝可可，以为涩的咙会被糖分刺激得几呕。不要这个，他心想。紧接着糖分像是消失了，可可经过味时便变得轻盈，夜凌云微妙地挑起眉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送将军回去。”夜枭叹息般，像是终于定了决心，再看向他时，眉已经展开，又补充，“我会替将军盯着殿里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早些年夜枭总是用这种目光看他，揣测他的心意。夜凌云心知肚明，且不齿，甚至隐隐恼怒。揣摩上意是只有弱者为了自保才会来的事，如果夜枭有者的能力，才不会如此。他同样讨厌被揣测，不明白自己向来心一致，到底有什么需要夜枭去思考的。夜凌云讨厌故作深、讨厌被人理解成他讨厌的模样。不止一次，他受够了夜枭的目光，拎着夜枭的衣领：“把你那些小心思放在正事上，你才能少受训斥。”

。

        夜凌云摇了摇：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或许那时候夜枭注意到了他的存在，也或许没有，仅仅是于为副的小心谨慎和对他的一贯维护。可到底，夜枭是最清楚他的心意的——那夜枭现在在想些什么？失去掌控一切的陌生觉一扰乱着夜凌云大脑里的弦，他忽然意识到，即便在他知晓夜枭对自己的怨怼之后，依然没有看清夜枭全的心思。

        绿睛眨了眨，最后还是接过来，随手将大半的可可倒在池里，然后洗净杯，挂在橱上。夜枭手，夜凌云盯着他低垂的睛，知他还在猜测自己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梦境是人自己可以掌控的，那为什么夜枭还是在思考？他应该——应该什么？和自己忏悔他的背叛么？夜凌云想了一瞬，放弃了这个问题——夜枭至少会像他们决裂之前，是他最听话的一双手才对。

        而梦中，他的对面，夜枭微微蹙眉，言又止，最后还是：“如果将军累了，可以回去休息，殿里有人看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夜凌云将杯递给夜枭：“放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夜凌云转，看向幽长的走廊，是云蝠殿。他又扭看向茶间的那扇窗，窄窄一条切割着月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