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不亮晋就起来了，托着他的大木钵跑回大昭寺，门时那个袋就戳在柳树，他心不在焉挤喇嘛群，跟着领经师开始诵经。唱经声隆隆的，像绿鬃的白狮吼塌了雪山，像暴脾气的飞瀑击碎了岩石，那是宝音卷起的巨浪，在浪的每一峰，几万个巴掌一同拍响，擂响了拉萨这座铁围的心。

在淌的唱经声中，晋挨过一天、两天，终于等来他和央金值夜的晚上，这天是正月十三，一轮将圆的月亮挂在当空，他把破旧的红斗篷铺在殿门，刚囫囵躺，便见央金从里来，一脚跨过他腰，朝庙门去了。

“喂，”他叫他：“铁棒喇嘛让我们看布施！”

央金留给他一个背影：“这种小事，你一个人就够了。”

晋巴不得他赶紧，听脚步声走远，院门嘎吱合上，他一骨碌爬起来，奔着那棵大柳树就去。这么多天，装布施的袋堆得小山一样，可他还是一认了那个袋，颤着双手解开绳，就着月光翻了翻，很快翻了那串珍珠链。

他把珠链揣袈裟，蹑手蹑脚摸回台阶上躺，来来回回翻了好几个，心还是咚咚停不来，这是他第一次贼，惴惴的有种畅快，隔着袈裟描摹珠链的形状，他好像已把那个主巴女人抱在怀里了一样。

心猿意了一个晚上，天快亮的时候，他才意识到这样把链带在上不行，于是趁还没人来跑大昭寺，一路跑到白玛多吉的小楼。家和贴喇嘛们都还睡着，他思来想去钻经堂，一通翻箱倒柜，正要把链藏一尊鎏金药师佛的底座，门被推开了，白玛多吉披着一件丝绸袍站在门。

他没执灯，屋里有些暗，他俩就在昏暗中僵持，过了许久，白玛多吉才问：“你在什么？”

晋惊讶于自己的大胆，他似乎拿准了活佛对他的喜，甚至不加掩饰：“不就是一串珠嘛，”他把珠链扔到白玛多吉脚：“我从布施袋里拿的。”

白玛多吉的声音冷来：“你再说一遍。”

晋放佛像，索盘坐在地上：“我偷了法会的布施。”

白玛多吉走屋，反手带上门，大的乌云般盖在他，不等他反应，无的拳就咚地打在脸上，好大一声闷响，在黑暗中掏一个，把晋的亮了。他捂着火的面颊，胆怯地望着白玛多吉，活佛的愤怒活灵活现，像吉祥天母脚的业火，熊熊燃烧着，转瞬就要把他吞噬。

经堂里的声响最先吵醒了守门喇嘛，随后侍卫和家也着睛过来，趴在彩漆门上往里听，耳的是殴打声和求饶声，侍卫拿神询问，家喇嘛笑朝他摇摇。第一缕阳光打窗的时候，白玛多吉开门来了，丝绸袍半挂在臂上，手里揪着鼻青脸的晋，他把人推到家喇嘛脚，冷淡地说：“别让我再看见他。”

家喇嘛低，瞧见从门里来的珍珠，即刻答：“遵佛谕，仁波切。”

他把晋像一盆脏一样泼去，晋拉着他一直叫他阿叔，他冷冰冰地端着膀：“仁波切是什么样人你该知，城的犯错他去挨鞭，这煌煌的有世界，没有比他更公正的了！”

（8）主巴：不丹人。

（9）铁棒喇嘛：掌堂师，掌僧人纪律，由僧兵中的佼佼者充任。

（10）如意珠：指DL喇嘛。

第3章（完）

是呀，晋这时已明白，他的活佛德更胜过他。他夹着尾巴蹒跚踱回大昭寺，一门就被里三层外三层的札巴揪住摁在地上，不远是央金，在铁棒喇嘛脚踩着。

“说！”僧兵拿大石朝央金比划：“布施的珠呢！”

央金吓哭了，噎噎地说不知，晋全的汗都立起来，他想不到这场偷窃败得这么快，以至于被扭到大铁棒面前时他还是发懵的。

“这小说了，昨晚是你守的夜，”留着波浪卷发的僧兵把黑的铁钥匙（11）举起来：“你说！”